白云无尽——张士莹画展
 



策展人：赵莉
学术主持：维微
主办：四川省诗书画院  四川省美术家协会  四川省中国画学会  成都画廊协会
承办：岁月艺术馆
媒体支持：成都商报  岁月艺术网  雅昌艺术网  99艺术网
开幕时间：2014.11.8  下午3点
展览时间：2014.11.8-11.25
咨询电话：028-86787718
开放时间：每天09∶30 - 17∶30（周一闭馆）
展览地点：岁月艺术馆
展览地址：成都市锦江工业园区三色路38号博瑞·创意成都大厦B座2F
 
 
学术文本：
唯天真天籁  如草木常青
——略论张士莹先生其人其画
 
      一个人纯粹因天性喜爱而画画，又因机缘巧合，终身从事自己的喜好，从人物到动物，偶尔兴之所至，也画花鸟、山水，不知不觉间，竟送走了七十余个春秋，这是怎样的一种幸福？不过即便天性乐好，登凌绝顶的途程也不会平坦。料想自儿时的模仿涂鸦，到如今的随意挥洒，其间筚路蓝缕,正不知要历经多少山重水复。
     若说在此前的半个多世纪，一个人能够始终从事自己喜好的绘画，本身即是一种意外，而以张士莹先生那样的身世背景^①，居然躲过波谲云诡的历次风潮，则更是奇迹。或许与生俱来的随遇而安，让周围的人只当他是有益无害的存在，其所钟爱的绘画才能在那个荒谬的年代，以主题画或工艺画的形式勉强延续。当然，这期间在主流美术圈创作、游历所增广的见闻，也同时开阔了他的视野，奠定了他的绘画格局。可以说，半个多世纪以来，中国美术的起伏波澜给画家张士莹个体生命轨迹所留下的种种印记，已定格为日后值得人们研究的绝佳案例。
    其不将不迎，一任自然的处世风调，乃是摊开童心的纯净，拒绝世故的自由存在，同时也造成了另一个奇异的张氏现象。“张士莹”这个名字早在上世纪50年代，即因《擒》^②等一批画作为《西南文艺》、《长江文艺》、《解放军画报》等频频刊载，为作家白桦长诗《鹰群》^③全书配图而享誉一时。放眼当今画坛，在国内主流杂志发表画作的历史，尚能追溯到半个多世纪以前的还有几人？而进入商品社会，当物的统治汹然覆盖了人类精神领域之后，一直处于一流国画家谱系前列的画家，又有谁能始终拒绝商业推手的操弄而依然故我？数十年来，周遭世界充满角力，而他却与世无争；开放后的中国被金钱沾染得满目垢痕，而他却洁身无尘。
    倘一刀横切历史，其纹路交错的截面往往令人困惑，无法还原真相。张士莹的身世与其日后的艺术走向或许并不必然构成上下文，但他涉足丹青的动因，显然并不源自某种补偿心理。在文人治世观念流行的时代，世风雅韵犹存，像他那种世家子弟，多有濡染笔翰的机缘。张士莹先生尚为蒙童之时，就在父亲督导下提笔习书，而一些岭南书画名流则使其门庭“座上客常满”。在其案头印盒上，至今留有邓尔雅^④亲笔题写的篆书“将军之风，何止雕虫”，其文脉渊源有自，由此可见一斑。从小见过世面的他，少有寒门子弟渴望证明自身甚而羡名逐利的饥迫感。在他那里，绘画仅是单纯本然的存在。自有绘画相伴随行，现实的诸多考量，人生的升降沉浮，一切一切似乎都变得云淡风轻。在喧哗骚动的俗世生活之流中，他素处以默，然偶下一语，又颇含禅机。而当其遇对了艺术的解人，则顿若打开绘画百科全书似的记忆之阀，那半生不熟的粤腔普通话，也透出十足的机趣，时而金声玉振，时而梅花间竹，往往令闻者眼界大开，如沐春风。
与日常生活的无可无不可正好相反，他的艺术却从不墨守成规，随人俯仰，而是不循常例，甚至乾纲独断。他的绘画语言有着丰富的音域，但笔下作品总是带有他个人悟创所获钤下的鲜明印记。他推崇林风眠，曾深入研究并借鉴西方后期印象派大师高更、梵高等人的绘画理念与表现手法，尤其心仪音乐般柔和美妙的莫迪利亚尼，试图以画笔融汇中西，但渐渐发现自身血缘与八大、石涛、吴昌硕、齐白石等人则更为亲近而一脉相承。他有极强的写实功力，但丝毫不受美院西画体系的束缚，更不将艺术视作大千世界的单纯模仿，不仅仔细观察所描绘对象的三维结构与动态，也深刻领悟物象所蕴藏的精神气韵，用凝练、透彻的意象，打开一条通往现实的新径，以塑造属于自身的艺术形象。他说画不可太放，亦不可太拘，写意画要有物象的意，也要有作者胸中的意，在追求物象形似的同时更注重“神似”。“既不欺世，也不媚俗”。既植根传统，又从传统大树发出新芽，好比春蚕吐丝，直至化茧成蝶。
    譬如他所画的虎，并非照相似的翻版，非但不拘泥于物象本身，甚至于出人意料地隐去虎睛，其笔调雄浑处既大刀阔斧，细微处又丝丝入扣；既吻合于山林之王的强大气场，又恰到好处地凝含虎威的精气内敛。呈现在观者面前的虎，或酣然而卧，或踽踽独行，匆匆一瞥之间，又仿佛眼前的猎物不值一搏，思忖片刻，正欲掉头而去。拟人化的处理不但不遮蔽山林至尊的野性之美，反而使其变得娇憨通灵，傲岸入神，令人既心生敬畏，又忍不住想要近身抚触。难怪吴凡^⑤说：“张士莹的虎，像戏剧舞台上的关公”。     
印象中，画家大多好谈绘画，但谈不好绘画的画家也很多。他们实践绘画，但不能想象出别人的语境，也不能向别的语境中人传达绘画体验。对他们而言，操弄画笔才是绘画的本质和全部。张士莹先生能谈绘画，也能借文辞来表达想法，但他通常不主张用言语解释构想，作品引发争议也从不辩白自卫。这种自弹自唱似的独奏风格，展现出他的“反分析精神”，大有“六经注我”的意味。那种随意跳出逻辑思维桎梏的习惯，或许正好激活他心灵深处的艺术之思而大放光明。
      说到“六经注我”，张士莹先生的确未以言语构筑自己繁复的绘画理论，但这并不妨碍其扫除凡格，确立自己一以贯之的绘画个性。缪钺^⑥曾云：“北人学问，渊综广博；南人学问，精通简要。”尝试各种绘画技法之后追求删繁就简的张士莹，恰好与提倡简易，直指核心的慧能、陈白沙、康有为等同为岭南人，这或许令人约略窥见个人成长环境的文化气场，与其日后风格形成之间的微妙联系。张士莹的绘画正大光明，没有什么秘不示人，玄而又玄的所谓丹青“绝技”，其运笔招式有如《射雕英雄传》中洪七公的掌法，看似若不经意，实则内力雄浑，炉火纯青。颇为有趣的是，在金庸笔下，洪七公乃是混迹于江湖的乞丐，而还原到生活场景，张士莹则是百花桥侧，提着菜篮独自来去的白发老者。
砍柴担水莫非妙道。张士莹先生日常生活的简朴及对绘画的专注恰好是一体两面。他一面如阅尽世事的哲人，满心欢喜地过着隐居似的清淡日子，而与此同时，又天真若孩童一般，迷恋于绘画这一游戏，孜孜不倦，乐而忘返……因为简单，所以专注，因为简单而专注，所以能够撼动大山。
乍见之下，他的笔墨如乱头粗服，但细细品味，则若静水流深。其萧散意态与深沉朴厚的韵调是赖人寻味，经得起反复推敲与探寻的。他心中无邪，身外无求，形上无垢，绘画也就行神如空，行气如虹。其笔墨修炼及对自然造化与生命本身长达半个多世纪的仰观俯察，运腕挥毫之间时时饮真茹强，终至于积健为雄，著手成春。一切一切皆如矿出金，铅出银，自然而然，堂堂正正，若明月照于松间，清泉流于石上。
他的笔端锋开八面，意态洒脱自如，画作不论水墨交融还是色彩绚烂，无不散发纯然的中国气派。其不仅袒露光风霁月的襟怀，还能完整诠释华夏文化“抱阴守阳”这一审美极则。他以画笔开启了一个世界，又把这世界重新放还大地。世人每每沉溺于“抱阴”的妖娆，殊不知只有守住纯阳，率真的性灵才能真气弥满，吞吐大荒。
     在这糜柔浮华的时代，雄浑朴厚之美为大众欣赏理应被延迟。读懂他的人，都喜欢其拒斥流俗、迥然绝尘的画风与现实之间的奇妙敌意。他的画本属自娱，即便其日后被人捧入云端，也仍旧不能被当作这个喧嚣时代的轻浅回声。
张士莹先生一生随遇而安，从未逃离现实，但不求闻达的秉性却令其成为天然的隐士。许多人都称赞他，他却似雕像般闲坐一旁，用超脱疏离的眼神打量这一切，好像隐身于另一重空间，躲在人群之外，观看一场盛大的演出。画家多让人感觉像艺术从业者，而他则更像是专为绘画而生的世外仙客，只是碰巧生活在人间。
爱默生曾说：“真正的诗歌就是诗人的心灵，真正的船就是造船的人。”张士莹先生有一颗纯净执拗的童心，永远是艺海沙滩上赤足拾贝的孩童，一路痴痴寻找，以至忘了世俗世界的逻辑与秩序。其于绘画的种种探索，只是津津有味的个人游戏与纯真梦想的美妙见证，既不欲借此显赫于当世，更不求日后流芳于百代，反正只忠实于本心的欢喜，时人毁我誉我，则在所不计。
学莫大于近乎人。与张士莹先生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是幸运的，不仅有幸欣赏惟有时间方能不断证明其恒久价值的画作，还能深切地感受另一种不随俗流的生命意志。
在这样一个变动不居，人的灵魂赶不上脚步的时代，有定力放缓心神，欣赏让人诗意栖居的艺术，终归是美好的。在一幅幅性灵充盈，本真流露的画作面前，主观诠释自属多余……
此刻，手边一本瑞典诗人托马斯·特朗斯特罗姆^⑦的诗集，正摊开俳句数行，不妨借来在此作结：
看，我坐成了
一只被拖上岸的小船
我自得其乐……
 
 
 
 
 
 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4年10月  维 微 于七丈山房